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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刷卡机怎么查卡机号

浏览:168 发布日期:2023-04-29 00:00:00 投稿人:佚名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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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食堂打工的日子

第一章食堂概况

2015年秋天,四十五岁的我离开了家,来到大丰县新丰高中部食堂打工。自从结婚以后,我和其他的农村女人一样种地,干家务,养育孩子。每天面对能干强势的妯娌们以及精明算计的婆婆,我无力招架,也无心周旋。我只想离开这熟悉的环境熟悉的面孔,出去透透气,何况女儿已经离开我上高中了,这边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牵挂的了,十几年日复一日的生活让我厌烦,我终于明白我是个没有耐力的女人。女儿上高一的时候,在女儿同学的妈妈的介绍下曾经去大丰高中部食堂打工,因为不适应,只干了一个学期就离开了那儿。这一次再次走出家门,前路未卜,我也是忐忑不安。

新丰高中位于盐城市大丰县北站苏港路上,向东走过两个红绿灯。它的北边是翰林华府,东南边是海棠花园,听听这些富有诗意的名字,你一定也会心驰神往吧!

后来,从其他同事那儿得知,就是这一年秋学期,新丰食堂在县教育局的批准下改制了。以往,食堂实行租赁制,学校把食堂租给个体老板,学校跟承包老板拿租金,其他一律不问。改制以后情况就不同了,学校继续把食堂租给个体老板,学校不拿租金,但是学校参与食堂管理,学校有采购权。个体老板有且只有用工权,学校每学期付给承包老板110万元劳务费。改制以前,个体老板有两个权利:采购权和用工权,改制以后 ,采购权属于学校,用工权属于承包老板。这两个权利在一个人手里的时候,意味着利益最大化。当两权分开,蛋糕被分割,利润相对变小,在这些利害关系中,处于最低端最弱势的人群无疑成了砧板上的剁肉。

学校在食堂二楼西加了一间办公室,从教师队伍中调来了五位老师,主任一位(在一楼办公,姓顾);事务长一位(姓顾);采购员两位;会计一位。

承包老板两人:顾一娟和司达兴,顾老板平时不在食堂,她的哥哥顾慧兵帮她照应食堂,工人们都叫他顾主任,顾主任六十二岁,个子不高,不胖不瘦,精力充沛,精神饱满,管理食堂二十多年了。司老板五十多岁,身体强壮彪悍,只不过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但是他管理食堂有十多年了。

我先来介绍食堂的内部结构,它位于学校操场的北边,食堂一共三层带一个顶楼,一楼是老师的食堂兼一个大超市,后来这个超市改成了职工宿舍;二楼和三楼是学生食堂,位于食堂正中央宽约6米的两层楼梯把二楼分成二楼东和二楼西;三楼只开三楼西。学生从大楼梯到二楼从东门进去是东餐厅,东餐厅向北依次是售菜间、厨房、厨房后面是粗加工以及清洗间。从西门进去是西餐厅,西餐厅向北依次是售菜间、蒸饭间、早点间、走廊、走廊后面是学校管理人员的办公室。三楼就只开西餐厅和售菜间,三楼的饭菜是工人乘电梯从二楼运上来。

我每天在这里干活,所以闭着眼睛也能摸到每个角落。不仅仅如此,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了我的脚步,每一层楼梯的扶栏有我们双手用毛巾擦洗的痕迹,每一层台阶被我们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用地刷和洗洁精精心擦洗后,已经变得暗淡无光苍老得像世纪老人。每一扇窗户的每一块玻璃都曾经被我们日复一日的细心的抚摸过。我们每天提供学生的一日三餐,星期天上午打扫这里的肉眼所见的一切物体——地面、桌面、凳子、窗台、柱子的每一片瓷砖、水池、墙面的每一片瓷砖,我的记忆里这些场地的画面是如此的清晰丰富,也许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刻我的记忆才会烟消云散,假如有机会让现在的我再次光顾这个地方,我会有什么感想呢?我的记忆里,为什么对这里念念不忘呢,谁知道呢!

我再来详细讲解工人的分布,工人的情况是这样的,一楼大厨一人(男性),女工三人(颇有姿色);二楼大厨两人(男)、焯水一人(男)、洗菜一人(男)、蒸饭一人(男)、早点两人(二楼这七人为男性);女工被分成三组,每组五人,其中一人任命为小组长,打扫餐厅三人(女)、油炸一人(女)、在蒸饭间洗饭盘一人(女)、大组长一人(女),二楼一共二十八位工人负责两千学生的一日三餐,每月跟着学生放月假两天,有时候高三补课,这两天月假还要轮着休息。女工每月1800元,男工工种不同,工资不同,洗菜2200元,焯水2500元,蒸饭2600元,大厨3200元。另外要交代清楚的是小组长每月2000元,大组长每月2200元。

我听同事说,2015年以前的老板用工人数达到45位,现在为了利益最大化老板只雇佣了32位工人。新丰中学的学生人数大约2400名,(每个年级按计划招生800名,一共三个年级),教师人数大约一百多位。我不厌其烦的交代这些让人无聊的数字,是想告诉人们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没有这些数字的对比,就不会像我那样对这段打工生活刻骨铭心,没有这些无聊的数字,就不会知道这段生活背后的辛酸和来由。工作量没有变,工作时间没有变,工作人数变少了,学过小学数学的人都知道这个数学题怎么解。我们的高中老师当然知道答案,我们的个体老板也知道。

大千世界,你为利来我为利往,轰轰烈烈从未停歇,听海棠花园,鸟语花香,看翰林华府,也食人间烟火。所以一切皆有因果,小到一个人的命运,大到一个社会的发展,一切都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掌控着,当然这是我后来慢慢领悟的结果。

新丰食堂是新建的,与丰中食堂明显的不同是厨房里有排风扇,油烟可以通过排风管道排出去,所以工人的衣服上没有油坏掉的味道。食堂处处是窗户,外面有纱窗,无论你站在哪一个角度,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我没有那种气闷的感觉,相信自己能坚持干下来。

丰中是大丰县城最好的高中部,全县最优秀的学生在这里读书,所以大部分工人(学生家长比较多)素质很高,不会寻找事端,挑起风波。孩子高三毕业继续留在那里的很多。我在丰中食堂只做了一个学期就辞职不干了,那里的食堂为了防止老鼠进来,整个食堂就是一个被封闭了的风箱,我整日头昏脑胀,头重脚轻。问问别的女工,人家却没有这种感觉,也许是我在油炸上的缘故,也许我天生体质瘦弱。看到新的环境我暗中叮嘱自己,万事小心谨慎,多做事少说话,一定要干下去。

第二章“大组长”不幸死于襁褓中。

我是开学一个月后去的,在这一个月里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大事情,居然让大组长这个职务夭折了。开学一星期后,大组长辞职回家了,从此以后食堂里就再也没有“大组长”这一说辞。

大组长名叫孙红,跟司老板娘是麻将将友,她后来来食堂找司老板娘玩,我见过,四十开外,五官精致灵巧,能言善道,是那种处事八面玲珑人见人爱的女子,也是富贵人家的太太,但是就是这样的一等一的女子居然被食堂里的打工阿姨拉下马,由此可见,不要小瞧任何一个小角色的威力。

那天是星期天中午,学生吃完了中饭,工人们收盘洗盘的时候,大组长迟迟不见二楼西的人过来,就去二楼西责问一女工。

“二楼东的人已经开始洗盘了,二楼西的饭盘怎么还没收好,为什么?你们组里的人呢?”

“二楼西的饭盘最多,你没看见吗?一个送面包去了;一个在售菜间擦桌子;还有一个请假了,只有两人在收盘,大组长不知道?”

“今天情况特殊,那之前呢?不是五个人干活的吗?你们也是这样慢慢吞吞的,每次都落在人家后面。”

“你们二楼东几个人?七个人!我们几个人?你眼睛瞎了吗?你们洗了多少盘?我们二楼西洗了多少盘?”

二楼西的一个女工在推车的前边,一只手急急忙忙地拉着推车,另一个女工身材苗条的小圆在推车的后面两只手使劲推着推车,三步变着两步走,车子上每一层放满了餐盘。到了粗加工洗碗的地方,小圆气急败坏,把推车上的餐盘哐当哐当地甩在洗盘的大盆子里,声音在偌大的粗加工间回荡,响亮刺耳,顾主任和办公室里的人闻声赶来,每个人的脸上写满了诧异和困惑。

“谁玩的?谁玩的?”小圆用手指着大组长厉声责问,“我玩的,我走人;我没玩,你走人。”

顾主任好言好语的安慰二楼西的女工们,女工们强烈要求调来监控,严查事实的真相,还工人清白,重新安排二楼西的工人人数,实行三班循环转,二楼东—二楼西—三楼轮流转,否则回家不干了。

最后老板不得不调来了监控,监控里连工人手上的青筋都清晰地看见,老板们无话可说,大组长回家不干了,大家的情绪才渐渐平息下来。

你不干活,你还指手画脚,你还比工人工资多,你还不按照实际情况安排工作,这当然行不通了。坐在办公室里的学校领导是不知道的,个体老板也是不问的,由着你们工人去,反正只要每天活有人干就行。二楼西因为有两个楼梯可以同时上去,学生就餐人数就比二楼东多,餐盘自然就多,如果一直被安排在二楼西上班,对于二楼西的工人就不公平了。老话说得好,哪里有不公平,哪里就有反抗。这些都是前缀,我没有亲眼所见,但一定是真实事件,而且绝不添油加醋,完完整整还原了事情的本来面目。

第三章打小报告老女人病倒住院

没有了大组长,生活似乎平静了一段日子,小组长这个角色就变得特出了,本来食堂里也是人才济济,现在三位小组长应该登场了,三位小组长分别是:龙美(大家叫她美美)、单班长、王班长。

刚来的时候,我被分在龙美的组里,和一个老女人搭档拉大锅菜,这个女人海门人,五十八岁,个子不高,老实人,她不会打卡,每次开饭只能站在后面传菜。我拼命干活,一刻不闲着,希望给领导和同事一个好的印象,从而能顺利地留下来(这也是介绍人小圆叮嘱我的)。累是肯定的,但是风平浪静,没有闲言杂语,我还蛮开心的。一个星期以后,顾主任把我调到单班长组里,好了!这下子来话了!

“人家组不要就送到我组里,我没有办法呀!我往哪里送啊!”单班长跟姓司的老板娘叨咕,我感觉到老板娘看了我一眼,已经明白单班长说的人就是自己,站在那儿纳闷,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原来我的前搭档就是那个不识字不会打卡的老女人,到顾主人跟前告状,说我力气小,拉不动大锅菜,当然,我不知道这些。我想起前两天,那个女人得意地说人员马上有新的安排,大伙儿问她什么样的新安排,她还买关子说等两天就知道了(顾主任也是海门人,这个老女人时常用海门话和顾主任套近乎)。再不聪明的人也明白了,这个老女人,害怕不要她(龙美组里加上我已经六个人了,一个组只有五个人,她又不会打卡),就先下手为强挤兑我,因为我在她的后面来的。

晚上,我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左思右想,很买力地干活,居然说出这么多的闲话,哪儿出了问题?那个可恶的老女人!一定是她!第二天,我就问龙美,谁到顾主任跟前说我干活不行的?龙美就问她的军事朱秀琴,军事就去责问老女人,老女人可怜兮兮地哭了,“我没说她什么呀!”

我被调走以后,每天拉菜的时候,我看见可怜的老女人都是一个人来一个人去,其他组里都是两个人一组拉菜(2015年前的老板安排男工拉菜),上午六个菜,下午六个菜,每个菜大约五六十斤,三四天以后,老女人生病了,回到集体宿舍,坐在床上嚎啕大哭,中饭一口也没吃。顾主任打电话叫来了她的女儿,女儿叫车子把她送进了医院,是急性阑尾炎。一个月以后她女儿把老女人的东西拖走了。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我没有同情她,我觉得这是报应,我没有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我很庆幸自己似乎得到上天的庇护,才让那个不自量力的老女人遭到报应,她以为赶走了我,一定有一个身强力壮的顶上去,殊不知人算不如天算,她只落得个孤孤单单,大病缠身。人啊!为了混一口饭吃,使劲了招数。我哪有精力同情她,拜她所赐,我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

第三章单班长锋芒毕露

单班长不以为然,摇摇头说:“这些人啊!背后讲人家坏话,搞的人家生病了,我才不背后说呢!我要讲就当面讲!”

单班长四十七岁,身强力壮,在新丰食堂已经四年了,是个能干的女人,也是个自命不凡的女人,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唯一不足的是脸上有黑斑,大伙儿背后叫她“花脸”(如果没有黑斑,也算得上一个大美人了),虽然长得不粗糙,却使人讨厌。

“我要讲就当面讲!”听听!讲什么?“讲人家坏话。”她自己也知道是坏话!坏话为什么要讲呢?不知道那是惹人厌的吗?在丰中食堂我看见的大班长毛姐姐的说话做事的那种沉稳、那种随和,单班长你又算得上什么东西!把自己当什么人物了!

我每天面对这样的女人累呀!她命令我做这做那,不让我休息片刻,她的同伴也命令我干这干那,我的新搭档更是这样,身体累,心也累,我觉得自己快要倒了,回家吧,又是笑话一个,继续吧,能行吗?小圆(介绍我来食堂的女工)看见我躺在床上没去洗澡,就问原因,我哭了,想回家不干了。小圆很仗义,第二天就在司老板的哥哥跟前说:“不要人家干,就让人家回去,人家不是没地方干。组长用她干活是应该的,其他人凭什么用她?这不是把人往死里整吗?”

我们这一组轮转到了三楼,我只觉得累,刚一坐下来端起杯子,单班长就叫个不停,“洗碗的水还没有放呢!”我想了想没讲话站了起来走到三楼东一个茶炉跟前,好歹毒的女人,就是老板娘本人也不能这样用工啊!组里五个人,两个人(我和沈大姐拉菜)在二楼往三楼拉菜,她们三个人一直呆在三楼,当中任何一个人不能去放水吗?还有拉菜结束了,沈大姐为什么不能放水?天天都是我放水。我来详细介绍放水的步骤,先用大盆子等满水,这个大盆子直径有80公分,高30 公分,然后用小盆子一盆一盆往一只直径70 厘米高80厘米的桶里倒,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这只直径70厘米高80厘米的水桶有脚,它的底部有三只能旋滚的轮子。水桶倒满了,一个人推到洗碗的地方(大约20米远),再用小盆子一盆一盆从水桶里倒进洗碗的大盆子里,干完了活,我已经筋疲力尽,不想去售菜间看见那些女人,就站在洗碗的窗户前向外面望去,翰林华府门前的路上停着许多辆小轿车,人们走路悠闲和轻松的样子使我不敢相信她们和自己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人们的生活真的很富裕,住的是高楼大厦,出门就是私家车,吃的穿的就不用说了,和翰林华府只隔一条小河的新丰食堂里面的生活却是另一番景象——欺压、、争吵、劳累、愤怒、伤心、流泪、勾心斗角。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更不知道自己是谁?明知道这里的生活苦不堪言,又没有什么人绑架自己,为什么不能离开呢?回到自己的家中,面对丈夫的那些所谓的亲人,也是自己不愿意的,下了那么大的决心离开了十几年来没有温暖的家,却没有勇气再次走进她。

既然都是一样,那就忍着吧!也许生活本来就是这样,那些看似光鲜亮丽的事物,其实也未必如外表表现的那样,只不过别人没有看见罢了!就像我没有离家之前,以为外面的生活会比家里的好过些,毅然而然的走出家门来到外面,现在看见的还不是更糟!这样的一边安慰自己,一边久久的呆呆的立在窗前,在空旷的有三个排球场大的三楼东一个人时常静静的沉思,一方面躲避这些人和事,让劳累的身躯暂时休息一下,另一方面我也在反思自己为什么年轻时候不抓住机会以至于年纪大了过这种生活。人可以不相信命运,但是不得不屈服于命运,这些年来,我整日疲于奔命,忙于家务、农活和孩子,力不从心,从来没有为更好的生活努力过,我甚至没有拿过笔认真地写过东西,学生时代那样地爱好写作,却被我遗忘了。身体的累是常态,在家干农活时我也常常累倒生病,可是歇歇后便好了,在这里精神的累比身体的累更加让人痛苦,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突然乌云密布狂风暴雨,让你防不胜防,提心吊胆。

我一向对人抱有善意,一旦厌倦,却不得不天天面对这些人,在我也是一种痛苦。我不知道她们来自哪里,为何这般凶恶残忍,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我走了,她们会少一个人干活,于她们有什么好处?人们活着就是为了相互欺压,这样她们的心里会快活?是谁赋予她们这样的权力?都是为别人打工的,为何这般嘴脸和手段?我不理解我的组员为何这般刁难我,我和沈大姐拉大锅菜,分大锅菜,她们三个人干什么呢?一个烤烤肠,两个分小锅菜。小锅菜顾名思义数量少,通常用小盆子装,然后往小碟子里分,这里的分工全凭组长安排,没有合理性可言。

我要留下来的意义是什么?向我丈夫以及他的的家人证明我能养活自己?还是躲避家中的同样让我厌恶的人和事?我似乎在躲避什么,所以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生活,希望生活有所改观,事实证明生活变得更糟,而我却已经无能为力。

学生吃好中饭,一个人留在售菜间擦桌子,其他四人出去倒饭盘、收饭盘、洗饭盘,倒饭盘的时候,两个人合用一只垃圾桶,如果你不幸跟单班长搭档,你就惨了,她把你朝一边一推——好好看着吧!——只见她两手在空中一击,两只饭盘已经合起来抡在餐桌上,饭菜快速落在垃圾桶里四处溅开,单班长不管自己和搭档的白色工作服上已经被饭菜玷污的五彩缤纷,依旧动作敏捷、麻利地奔跑着,大家都在背后骂她“疯子”、“疯人院出来的神经病”。

大家每天早上四点半起床干活,一直到中午十二点半下班,下午三点上班,七点下班,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一个月两天假,这样的日子一天一天的数着过,还有人能够如此这般干活——像有人用枪指着她逼着她似的——拼命得像打鸡血似的,让人受不了。

十一点二十开饭,十二点左右学生离开餐厅,工人开始倒盘,十二点四十工人已经吃好饭下来午休了。短短的四十分钟,倒盘、收盘、洗盘,干完这么多活,真真是拼命啊!单组长在那儿带头干,其他人想不慌不忙也不能够了,何况单组长还有两个亲信:七仙女和唐老鸭,唐老鸭教育我:要快点!不能落后!落后了,人家要笑话的。我冷笑:这样干活,老板不笑死才怪呢!一群疯女人!

同样是食堂,在丰中那边就不是这样安排的,那边是这样的:两个身强力壮的女子只洗碗洗饭盘,七点上班洗好早饭碗下班,中午十一点来开饭,开好饭洗好饭盘一点下班,晚上五点上班,洗好饭盘下班。其他的工人不参与她们的工作,她们也不参与食堂里其他的事情,生活不紧不慢有条不紊。

在二楼厨房后面,粗加工间工人切菜洗菜的地方也是洗饭盘的地方,收好饭盘以后,我的工作是洗锅子和筷子,这种锅子是分放大锅菜用的,长60厘米,宽40厘米,二楼东和二楼西合起来有一百三十多只,还有灶上用过的,每次要洗一百五十只的样子。洗盘子的地方,一共有四排盆子,每排两个大盆子,一个放热水,一个放冷水,两个人洗,一个人清。

每个生命的发条在那一刻被无条件的拧紧了,冲啊!使劲啊!上战场了!敌人来了!枪在后面指着呢!坐在大盆子面前的女人们,一个个汗如雨下,汗流浃背,披头散发,盆子里的热水散发着热气,两个女工面对面坐在小凳子上,两只手抓着两只饭盘在盆子里使劲抖动,哐当哐当地立即就拎进了另一只冷水盆里,一个女工从冷水桶里把饭盘一只接一只迅速拾起来码在板车上,不能有一丝松懈,否则,盆子里的饭盘就堆积如山,无从下手。每个组三个女工每一餐洗盘大约六七百只餐盘,在短短的三十分钟里干完,这样的劳动强度和效率谁人能比?

洗筷子和锅子的不分组,二楼东和二楼西的合在一起由三个人搭档洗。洗面条碗和碟子的是两个大厨的女人搭档,外加一个男工。我们组洗盘的当然是能干的单班长和她的得力助手七仙女和唐老鸭,我被分配去洗筷子和锅子,沈大姐擦桌子。洗筷子和锅子虽然不是能人干的,我也很受累。首先,我要去拖热水给自己洗锅子,还要负责运输洗盘子的热水,这些热水都是我从厨房灶上一勺一勺舀倒盆子里,然后我和沈大姐两人把盆子从推车上搭下来,一切洗完后,倒水又是一项繁重的程序——一个人要把一大盆水推到下水道边然后两只手抓住盆边拎起来把水倒进下水道里,这才算大功告成,万事大吉,可以吃中饭去了。在做完这一切之后我是心跳加快,呼吸急促,经常以为自己快要不行了,坚持不下去了。但我还在坚持,不知道为了什么。

第四章抢凳子沈大姐病休

我的搭档沈大姐五十岁左右,年轻时也是个美人,不过岁月无情,两只大眼睛早已疲惫而无力,老实巴交的人又没有判断力,为了生存也学会趋炎附势,跟单班长她们一条心一起欺负我。我不理睬她,每天拉菜的时候就到更衣室等,一个人站在窗前向窗外看,看见小朋友们排着队放学回家,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让自己也回到儿时该多好啊!才四点半,孩子们就回家了,可自己还要工作到七点才能下班,要是重新来过,一定要自己学一技之长来谋生,不至于现在这样累。人生啊,没有回头路,活到今天才真正后悔当初的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把握机会,竟让自己过的如此狼狈不堪。

谁相信沈大姐的命运居然和一张小凳子联系在一起了,这个小凳子干什么用的呢?是工人洗餐具时用的,轮到我们组上三楼了,沈大姐把一张凳子带到三楼,按道理,她不需要拿凳子,因为她擦桌子压根用不到。我和沈大姐拉着菜刚到三楼过道,看见二楼西的陈雅琴气势汹汹的拿着一张凳子迎面闯了过来,沈大姐一看是自己的凳子,马上上前去要拦住她,被我一把拉住,陈雅琴下去了。

陈雅琴五十开外,一脸的横肉,看上去就是个人来疯的女人,这个女人离婚了,带着二十多岁的儿子嫁给大厨的,大厨是山东人,个子还没有陈雅琴高,打菜的时候,他个子矮不得劲,锅子总被掀动身。大家都叫他“小侉子”,小侉子的大门牙都掉了,说话不关风,每当叫到二楼西的人打菜的时候,小侉子却叫成“二楼些”,那个‘些’音被拖长了三拍,大家也跟着叫“二楼些”。

陈雅琴有一个喜好,喜欢自己窗口买的东西多,面包要多;饮料要多;小锅菜要多;包子、麻团也要多,总之,样样要比别人多。不然,就到搭档那边抢,所以龙美组里没人肯跟她搭档,她稍有不顺心,就摔东西,噼里啪啦的,逮到什么就什么。

有一次,龙美的军事朱秀琴正在烤拷肠,不知道陈雅琴从北门进来,更不知道陈雅琴会把手里的锅子哐当哐当地扔在军事旁边的桌子上,军事吓得跳起来抓住陈雅琴的衣领骂道:“你发什么疯?吓死我了,你再扔给我看看。”

“不扔了,不扔了。”陈雅琴连忙求饶,所以大家都知道陈雅琴怕军事朱秀琴。

陈雅琴还有一个喜好,喜欢跟其他组的人抢东西,她是洗碟子的,碟子各组够用不需要抢,锅子常常不够用,她就趁大家不注意,拿走很多锅子,锅子少了,回头分大锅菜就不够用,还要四处寻找,非常麻烦,但是遇到陈雅琴,大家只好拉倒,不然就是一场争吵,大家怕她了。

我很清楚沈大姐不是陈雅琴的对手,所以制止了她,原以为事情也就过去了,没想到我和沈大姐下来拉第二个菜时,陈雅琴正在向老板娘告状,沈大姐还未来得及开口,陈雅琴已经骂上来了,“你拿我的凳子干嘛?你不洗盘,你要凳子干嘛?单班长叫你拿的吗?你眼睛瞎了吗?”陈雅琴嘴边吐沫星直冒,“你想欺负我?你睁挣眼呀!我不是好惹的!我的小凳子,你拿!我洗好了海鲜酱瓶子盖子,你把瓶子拿走了,你没看见呀?你什么东西!你真有能耐!”

“我的小凳子怎么变成你的了?”沈大姐满脸委屈。

老板娘拿来了那张凳子,小凳子上写有“陈雅琴”三个字,也有“沈慧琴”三个字,老板娘断不了案子,厌恶地离开了食堂。

当我们把菜拉到三楼售菜间,沈大姐向单班长诉说委屈,单班长当机立断:“下去告诉司老板。”

我们下去拉第三个大锅菜时,司老板正好在他的办公室里,沈大姐连忙走进去,没有说到两句话就被司老板赶了出了,“去拉菜吧!”沈大姐无可奈何地走了出来。

当第三个菜拉上来的时候,单班长忙问沈大姐,“司老板怎么说的?”

沈大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有讲一句话,她直觉得有理说不清。

“你也去要凳子,你还没有分到凳子呢!你不要,你没凳子坐啊!”单班长对我说。

“没有就没有,还会让我站着洗不成?”司老板为一张凳子已经没精打采,这里的单班长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一张凳子也要所有权,至于吗?不是没事找事吗?这些人一定是干活不累闲得慌。

第二天早上,三楼像往常一样只开两个窗口,其他三人下去到二楼开早饭,一个到二楼西,两个到二楼东。七仙女和我到二楼东,沈大姐像往常一样到二楼西站窗口,陈雅琴破口大骂,“拿我的小凳子,马上得病住院,得绝症,得癌症!你上医院查查看,癌症晚期!没得救了,才拿人家东西呢!”

沈大姐气得没有啃声。

“想爬到我头上欺负我?把你的眼睛扣扣,看看姑奶奶是谁?我是你欺负的人吗?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脸,打江山轮到你吗?你还不去医院查查啊!癌症晚期,要死了!”陈雅琴的声音很大,整个食堂都听见。

七仙女在二楼东跺着脚,对司老板狠声说:“你去二楼西看看,骂了不能听了。”

学生早饭结束,工人吃早饭,三楼的人就在三楼吃。司老板也在三楼吃的早饭,以往司老板吃早饭也是跟这一组的人一起吃,兴高采烈,一边坐下一边讲他昨天晚上打麻将赢了多少多少,满嘴的脏话,也不忌讳他人的感受,然后咸菜粥里一倒,筷子一搅,呼哧呼哧几口就喝下去了,最后凳子一拉,站起来走人。今天却一反常态,沉默寡言,呼哧呼哧几口喝完了就走了,大概司老板也为难了,一个是大厨的女人,一个是战友的女人。司老板刚走,单班长就叫沈大姐“去说!怕什么!”沈大姐又一次追上司老板告诉详情,司老板一句话没讲,下去了。沈大姐久久地站着,我叫她,她才走过来,没精打采的真像得了癌症一样。

我和沈大姐一起拉菜的时候,她唉声叹气说这些人不讲道理,我劝她不讲道理就不跟这些人讲道理吧!我们干我们的活,一天下来六十块钱到手了,其他的不要管。沈大姐说她的胃疼,我劝她去医院看看,第二天沈大姐请了假看病去了。十点钟的时候,沈大姐回来了,大家问她检查结果,她说要等几天结果才会出来,不过,她要请假回家休息一下,老板娘问她休息几天,如果有一个星期,她要重新叫人。沈大姐回家了,我组四个人干五个人的活,单班长还在电话里跟沈大姐说:“你好好休息,我们把你的活干了,十天八天不是问题。”七仙女背着单班长跟唐老鸭说:“这怎么行?一天半天我们干着没什么,十天八天谁吃得消?”我也同意她们的看法。

沈大姐回家了,单班长对我说,“你擦桌子吧!不然就去洗盘,你自己选。”

“擦桌子就擦桌子吧!”

当单班长的小组从三楼下来到二楼东的时候(每组每个售菜间呆七天),沈大姐还是没来上班,七仙女终于对单班长讲话了,“单班长,三楼我们四个人可以,二楼东可不行啊!三楼多少学生吃饭,二楼东多少学生吃饭,你知道的,四个人根本忙不过来的,你去要人啊!”

“再等等。”

“再等等?那你去拉菜,沈大姐的活你干。”

“我们又不多拿一分钱,为什么多干一个人的活?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也说说。”

“我也可以讲话吗?我的意见你们知道的,干活的人越多越好,可是老板答应吗?”

单班长被七仙女喝来喝去,单班长陪着笑脸,就是不去要人。

七仙女气愤地跟唐老鸭说:“什么意思?你有力气,你吃得消,我们吃不消,再这样下去,我们不干了。”

三番五次地说,单班长才向老板要人。

第五章美美大骂单班长

龙美是事务长的表妹,高高的个子,上身粗,下身细,走路的时候,一扭一扭的,说起话来,尖声怪气的,四十五岁的女人时常扮演小姑娘的清纯——甜蜜可爱的笑容,清脆温柔的声音。她有的是力气,虽说是组长,拿主意的却不是她,无意中被他人左右着跟顾主任吵架。

星期天,家长会带饭菜来看学生,食堂的工作量减少了,工人被安排在这天打扫售菜间、过道、大楼梯,售菜间是各家打扫各家的,过道和大楼梯是合着打扫的,顾主任叫龙美组两个人,而单班长的组里只出了一个人,军事就提醒龙美:“人家去一个,我们为什么去两个?”龙美马上找到顾主任理论,三句话没说完,她就会吵,顾主任走开去,她会追着顾主任吵,顾主任跑到办公室里,龙美也跑到办公室里,顾主任气愤地对事务长说:“你家的表妹天天追着我吵架,再怎么说,我也是她的领导,你事务长说什么话,我跟你吵架了吗?最起码的尊重还是有的吧!她是组长,做成这样子,工人们会怎么样?我又怎么管理工人?”事务长训斥表妹:“以后不许跟顾主任吵架,有什么事情讲不通的来告诉我。”

龙美记住表哥的教育,不跟顾主任吵架,有什么事告诉表哥。龙美经常往办公室跑,龙美喜欢吃麻团,吃完了又不揩嘴,嘴巴上总有一两个芝麻叮在那儿,还美滋滋地进了办公室,事务长拿出一张面纸递给表妹,温和地说:“把嘴揩揩。”

“谢谢哥哥。”龙美笑着接过面纸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哥哥,我告诉你啊,在蒸饭间里,顾主任抱住单班长。”

事务长半信半疑,“不要瞎讲话,你干你的活。”

“哥哥,是真的,不信你问她们。”龙美不满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了。

早上七点半到九点之间,粗加工间切菜的时候是最热闹的,十几个女工围在长六米宽二米五的桌子边站着,两个人搭档共用一个菜框,每个人手里的刀都有节奏地在菜板上使劲地剁着,十五六把刀同时一个节奏——咚!咚!咚!咚!咚!咚!也只有切菜的时候十几个人才聚在一起,大家穿着白色的工作服,戴着白色的帽子,远远看去,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和一场没有指挥家的交响乐有什么区别呢!

蔬菜通常有这样几种,土豆,大白菜,花菜,萝卜,青椒,西红柿,洋葱等等。

单班长一边切菜,一边眼睛在滴溜溜的盯着切菜的女工们转,她要监视每个人,谁在用力切菜;谁在混时间,然后像地下党员一样把侦查的详情告诉顾主任。她放下菜刀去看贴在门上的菜单,安排谁切什么、切多少,真是劳心劳力,却成了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龙美跟单班长站在对角,两个人切菜切得好好的,龙美骂起来了,“婊子,跟人家睡觉,不要脸的东西,偷人偷到食堂里来了。”

“我家老公年轻又漂亮,我要偷什么人?有的人睡在大马路上,还没人要呢!”单班长得意而又骄傲地毫不示弱。

“不要脸的婊子,又抱又搂的,又陪睡又陪做,二姑娘尿尿——倒尿!”龙美抓住核心问题不放。

“美美!不要讲这么难听嘛!这种话不可以瞎讲的!”有个女工温温柔柔的故意的学着龙美的腔调。

“我看见的,姐姐,电梯里、蒸饭间里我全看见的,我龙美是瞎讲话的人吗?嫌我干活慢,去打小报告,你有多快?你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我一个菜切好了,你切两个菜?你快,活全是你干的,我们回家,食堂用你一个人好了,能死了!怎么不上天的,欺负人欺负到我头上了,你想死了。”

“美了!美了!美了!醉了!醉了!醉了!”不知是谁自我陶醉地唱了起来。

“嚼逼呢!嚼吧!嚼吧!”单班长自顾自的叨咕着,单班长终于被龙美带到沟里。

“那个东西让你玩的呢!哪是让你嚼的呢?”

“哈哈!哈哈!”众人齐声大笑起来。

龙美记住表哥的话,不跟领导吵架,单班长不是领导,跟自己一样是个小班长,也是打工的,又这样惹人嫌,跟她有什么客气的,还不是想吵就吵。

那些女工们干活干累了,每天除了睡觉的一点时间是自己的,其余的时间都被禁锢在这里,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枯燥无味的生活再加上劳累的身体,看热闹,何乐而不为呢,那就吵吧!吵吧!吵吧!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有推波助澜的,有引风擦针的,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冷眼旁观的。

热闹是天天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热闹就自己来了。

离开家,离开孩子和丈夫,为了一天六十块钱,,一天十二个小时的工作,一个月二十八天住在食堂里,能不热闹嘛!

顾主任听见笑声来到工人们切菜的地方,陈雅琴正跟龙美窃窃私语,一脸怪笑。

顾主任看见单班长的脸色不大好,又看见陈雅琴跟龙美鬼鬼祟祟,知道一场战争已经结束。

“顾主任,家花香还是野花香?”陈雅琴眉飞色舞。

顾主任两眼干瞪着陈雅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沿着切菜的桌子走了一圈,忽然讲话了,“陈雅琴帽子没戴,罚款十元。”

“我就不戴,你敢罚?”陈雅琴菜刀桌上一扔,跑到顾主任跟前,指手划脚,吐沫星直冒。“你家妹妹教你好好反省,你反省了吗?你家死人了吗?叫我戴帽子,你家祖宗八代死了!”

陈雅琴老公也就是那个大厨听见老婆的叫骂声,从厨房里出来了,他制止她骂顾主任,陈雅琴把一只盆子哐当一声摔在老公身后,老公吓得跑开去了,陈雅琴拾起盆子在老公身后又是哐当一声,司老板娘连忙推走大厨。

“你不帮我说话,还帮人家,有这个道理吗?昏头了,一个个全昏了!”

“姐姐,好姐姐,回头我去说他,你先歇歇。”老板娘陪着笑脸拉走陈雅琴。

九点钟菜切好了,各个组留两个人打扫卫生,女工们用小盆子端水,先浇桌子,一盆一盆的水冲干净桌面,再用水冲地,怎么冲呢?用一个大桶等满水,这个大桶里的水有一百多斤重,然后把这个大桶扳倒,靠水的冲力洗刷地面,这样的打扫每天如此,每天扳倒一大桶一大桶的水就证明了这些女工们不是等闲之辈,其实接一根水管就解决了所有问题,但是没有人去做这样的举手之劳,也许她们天生是吃苦受累的命,不值得也不配过不花力气的日子。

单班长看见只有自己组和龙美组的人,却不见王组长和她组里的人,找顾主任要人。顾主任来到二楼西找人,王组长去了,小圆却不肯去,一手扶着腰,倚在售菜间的门上,轻声细语的说:“从开学到现在两个多月了,一直是我和王组长打扫,我现在腰疼,不能打扫了。”

另外两个女工切好菜就去拉大锅菜了,顾主任只好叫女工冷亚萍去打扫。冷亚萍五十开外,圆圆的脸,蘑菇头,白皙的皮肤,看上去只有四十岁的样子,依然还是个大美人,大伙儿都叫她“冷总”,冷总是王组长的人,平时烤烤肠,擦桌子。

冷总来到粗加工,一边打扫,一边骂:“哪个婊子又看不惯我了?我拿的六十块钱,拿的你家的?你天天找麻烦,今天找你,明天找她,有意思吗?你哪根筋搭错了?”冷总骂得凶就扫得凶。

顾主任听不下去了,故意指着地面说:“扫干净了!”

冷总走到顾主任指定的地方打扫,顾主任又指着另一个地方继续命令冷总“扫干净了。”

冷总扔下扫把,一把拽住顾主任的衣服使劲拉扯,顾主任高声叫到:“你想打人?”

吵架声惊动了办公室里的人,他们惊慌失措走了出来拉开了冷总。

看到这个场面的工人目瞪口呆,尤其是单班长和七仙女,,七仙女回到售菜间还心有余悸,“妈呀,你是没看见呀,要不是办公室里的韦老师和夏老师来,就打起来啦!”

“她以前在家养猪子的时候打老公呢!”单班长不以为然,“现在的人都发神经病。”

“以前我们在食堂干活不像这个样子,活也没这么苦就是了,男工拉大锅菜分大锅菜,女工分小锅菜,洗盘的人每个月加五百块。现在哪像个食堂?倒像个神经病医院,人家说你单班长干活像从神经病医院出来的,我看这些人也差不多。”七仙女感慨万分,又为顾主任打抱不平,“顾主任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说什么也是个管理人员,个个能骂,真可怜!”

“冷亚萍一天干多少活?大锅菜不拉也不分,就分个小锅菜,还要其他人帮着分,不倒盘,不洗盘,就烤烤肠,擦桌子。”

“我的单班长,你还说呢!就是说你在监视她,她才跟顾主任吵起来的。”

“要她组里的人不说呢!人家拉大锅菜又洗盘,同样是六十块钱一天,你干多少?人家干多少?还好意思说!”

“说了就吵架,你没看见吗?还有说的那些话能听吗?婊子!食堂里天天是婊子不离口,那满大街跑的不都是婊子了?大街上的婊子白天还不用干活,食堂里的婊子夜里干活,白天也要干活,有这样能折腾的婊子吗?”七仙女笑得直跺脚,“不要说我不做婊子,就是做婊子,也轮不到你说,我还有老公呢!”

“我也是这个意思,开口闭口都是婊子,顾主任六十二岁的人了,我要找也要找个比我老公年轻漂亮的,真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跟她们说不出什么东西来。”

顾主任来了,安慰两个受伤的女人,“你们不要理他,她骂她的,我不怕,我在南阳食堂十几年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你们干你们的活,什么事别放在心上。”

第六章人来疯烧了吃

陈雅琴头天晚上跟她老公说她明天过生日,请她组里的人吃面条,叫大厨明天早上留五碗面条给她。第二天早上,学生早饭开好了,陈雅琴去端面条,大厨忘了这件事情,火关了,下面条的锅子也收起来了,陈雅琴火冒三丈,把老公推来推去,锅子、勺子满天飞,另一位大厨秦师傅连忙出来劝解,答应明天早上肯定有面条。

“还了得,我说什么全不当回事了,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滚!死滚!我要你干什么?烧了吃!”

“他的工资全给你了,你叫人家滚到哪里去?”秦师傅看不下去了。

“陈雅琴,吃早饭,不能这样讲话,这么多人,给你老公面子就是给你自己面子。”秦师傅的女人也出来说话。

“给他面子?他给我面子了吗?昨天我就说好了,请我组里的人吃面条,有他这样做人的吗?我要你干什么?烧了吃!”

陈雅琴的老公站在一边,瞪着眼睛气呼呼的看着陈雅琴,早饭也不吃。

“好了,好了,要打要骂回家再说。”秦师傅女人可怜山东大厨,“陈雅琴把你老公叫来吃早饭。”

陈雅琴有句口头禅:“烧了吃。”

早上五点到班干活,大家忙着分粥;分包子;分鸡蛋;她老人家姗姗来迟,还在水池边刷牙呢!龙美叫她干活,她问:“还有人呢?烧了吃!”

下午三点上班,大家分筷子;分勺子;分碟子;下盘。陈雅琴三点半才来,龙美叫她拉菜,她却问:“还有人呢?”

“烧了吃!”众人异口同声。

第七章送货上门

龙美组里还有个女工姓朱,大家叫她朱子(猪子),她有句经典格言:给我多少钱,我就干多少活;你给我六十块钱,我就干六十块钱的活。

食堂改制以后,为了防止工人偷东西,就把女工放在一楼一个大宿舍里,这个宿舍以前是学校的一个大超市,男工也放在一个宿舍里,男女宿舍都在一楼。女工宿舍有二百多个平方,女工的床沿着墙四周摆放,中间空荡荡的,只有四根柱子,里面两根柱子上装有插座,柱子周围是各种各样的电瓶车和烘干机。

劳累了一天的女工们晚上下班了,洗澡洗衣服,再坐在床上打几个电话,相互聊一会儿白天的事情,九点多也就睡觉了。

朱子和杨子(打扫三楼餐厅的女工)每天晚上都一起去看儿子,儿子是九点四十下晚自习,回到宿舍已经十点多了,大家都睡着了,朱子还在和杨子讲个不停,精力旺盛而且声音很高,没人出来制止她们,大家都知道朱子不能惹,惹不起。她们又说又笑的,天天如此,不知道疲倦,也不知道宿舍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这天晚上,工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刚刚坐下吃晚饭,朱子讲话了:“哪个婊子瞎说的?说我跟踪她。那天晚上我和龙美去小店卖卫生巾,我们怎么知道你们在前面?还说我们一直跟到丰收大地,瞎说啊!我们卖好东西就回来了,根本没看见个人影。自己送货上门,关我们什么事?”

朱子的没有主人公的故事概述我是一点也没听懂,这样的挑战告白我听多了,基本没人敢接,谁上去谁找死,所以听不懂也不奇怪。但是有四个字‘送货上门’我觉得很耳熟,似乎在那儿听说过的,一时又想不起来。

吃好晚饭,大家回到宿舍,小圆偷偷地问我,有没有把她讲的话告诉别人,我不知道她指的什么话,我们在一起讲的话多了去了,小圆生气地说:“你就装吧,我只有在你跟前说过的,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的?”

哦!我想起来了,一个月前小圆告诉我,单班长带着七仙女到四楼找顾主任,单班长是拉皮条的,七仙女是送货上门。可是我早忘了这些话,别人是怎么知道的,我怎么知道?整天除了干活还是干活,哪有精力再问这些无聊的话题。你告诉我一个不知道那里来的秘密,一个月以后第三个人发表了声明,这个声明里和那个秘密有同样的字眼“送货上门”,于是我就被小圆认定是告密者,以后的日子里,她一直冷脸对我,不跟我讲一句话。我觉得莫名其妙。

晚上九点多了,大家像往常一样已经睡了,朱子还在津津有味地看二人转,七仙女从床上跳起来关灯,接着说,“把死人东西关掉。”

朱子看得入神没听见,杨子悄悄小声告诉朱子,朱子勃然大怒,“什么死人东西?影响你睡觉了?上操场陪顾老头散步就不困了?十一点,也不困啊!谁不知道啊!”朱子一边说一边使劲摔东西,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睡在她旁边的女工忍不住了,“你天天晚上讲个不停,也能歇歇了。”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讲话的?我现在就听见你讲话的。”

大家原以为那天晚上七仙女和朱子会干上一仗,没想到中间出了个程咬金,很煞风景。不过好戏还没结束。

第二天早饭开好,七点钟工人切菜的时候,朱子跟顾主任吵起来了,朱子一边切菜,一边骂:“七点钟来切菜嫌迟,几点钟来呀?晚上十一点!这个不困啊!有音乐就困了,骂我死人东西,你是什么东西?婊子一个!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了,好了。”有人出来劝阻。

顾主任盯着朱子问:“你切了多少菜?”

朱子把菜刀使劲向菜板一扎,刀稳稳地立在菜板上,还晃了两下,朱子狠狠地说:“我就切这些,你给的六十块钱一天,我就干六十块钱的生活,怎么了?”

顾主任的妹妹来了,她是食堂的承包人之一,也是法人代表。七仙女到办公室把昨天晚上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法人代表,并且要求法人代表答复她,朱子骂她“婊子”是什么意思。

法人代表又把朱子叫去了,朱子理直气壮,“我没骂她‘婊子’,我只说晚上十一点了还出去散步,是她多心了。”

法人代表意味深长地对朱子说:“你骂没骂,我没听见,跟我没有一点关系。你没有骂七子‘婊子’是最好的,希望以后也不要出现这样的情况。假如谁说出这样的话,人家老公来食堂打人,我们一点办法没有,出了人命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什么话能讲,什么话不能讲,自己应该知道。”

第八章生活感慨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这里的火药味太浓了,谁也不甘心当一个平庸的人,是活得太累还是太无聊?每个人把自己的丑陋凶恶的一面都发挥到极点,毫无半点羞愧之心,像困兽一样被丑恶包围着,最后世界里只剩下丑恶。

你方唱罢他又登台 ,好戏连台,演员没觉得累,观众我是真的累了,也许人家天生精力饱满,多余的精力没有地方用,我呢,干活已经筋疲力尽,哪有闲情逸致再去欣赏生活的多姿多彩,我连做合格的观众的资格也没有。所以最后大幕拉开,演员还没有尽兴,观众已经先行一步退去,我不知道最后她们赢了什么,假如生活少了这些调味品,生活于别人会安逸清静许多,于她们自己就寡然无味。

我只想有一份工作,不管多么辛苦,拿一份工资,这就足够了,我也不想偷懒,事实上也轮不到我偷懒,三四双眼睛盯着你,由不得你做主,她们都是一等大丫鬟,我只不过是三等粗使丫鬟,同样是打工的,也是要分等级的,我也无条件服从,只求别人不挑刺就行。说是委曲求全也差不多,为了一份工资,在金钱面前,谁不低头,何况我的体力不如人,实力就在那儿,你能讲什么呢?有好几次我要放弃这份工作,最终为了我的女儿我还是坚持了下来,我不想让她说我的妈妈什么事情都干不了,说真心话,如果沈大姐不走,我继续洗锅子,我可能真干不下去了,因为我每次倒掉洗锅子的水后,(那一大盆水估计有百十斤重),我的心脏砰砰直跳,所以我还是要感谢沈大姐,她的离开救了我,当然我也要感谢我的其他组员,特别是单班长她果断要求我擦桌子,还有七仙女和唐老鸭,也没有计较我,所以我能够坚持下来。

其实像我这样体单力薄的人在这个大食堂里是活不过两个月的,我之所以能够存活下去,现在分析下来,一是我当时年纪只有四十五岁,二是我尽力干活,不去偷懒,三是我不参与是非,我仅仅是一个打工的而已。

第九章秋学期结束

学期接近尾声,司老板娘来食堂比以前勤快了,以往只是开中饭开晚饭过来站窗口,一坐下就是说麻将桌子上的事情,这一点倒跟她的丈夫情投意合,一看就是一家人,她说话速度快,声音尖尖细细的的,所以即使认真听她说话,大概也听不明白。但是她的姿势、她的眼神、她说话的语气都在表明她是一个富有的人,包了十几年的食堂,银行里五百万呢!

两位大厨忙起来了,一个腌肉腌鱼,用花椒、八角、桂皮腌制,真不愧是打出的手艺;一个做饺子馅,忙的不亦乐乎。三楼的单班长和七仙女们也忙起来了,两人包饺子,整天的包,包了许多许多,包好了送到冷冻室冷冻,冷冻以后好带回家,司老板娘说过年打麻将,没空煮饭吃——真是会打算会过日子的老板娘。

要过年了,要放寒假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学校请工人吃年夜饭,就在一楼教师餐厅,山东大厨掌勺,大厨的老婆上菜,司老板娘帮忙上菜。菜很丰盛,大厨烧菜也很用心。邵老板(顾主任的姐夫)终于露面了,矮矮的,黑黑的,瘦瘦的,好像大病初愈的样子,坐在人群当中根本看不出是个老板。

邵老板讲话了,“这学期对大家的辛勤劳动,我邵某人代表学校和承包方表示衷心的感谢,大多数工人是尽心尽力的,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们大家能够聚在一起共事是缘分,我们要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缘分,好好的相处,在将来的某一天,当我们回忆今天的时候,那将是一份美好的记忆。祝福这学期的平安,祝福大家在新的一年工作愉快!合家欢乐!下面有请事务长讲话。”

对于做老板的赚到钱的日子当然有美好的回忆,对于我,一个打工者,尤其是一个没有体力却不得不出卖体力的人来说,确确实实没有,但是这段打工的日子能够让我逃离那个熟悉的环境,在陌生人之间穿梭,我还是愿意的。那时候的我是怎么熬下来的,现在的我还是不得而知。

事务长微笑着说:“祝福的话邵老板已经讲了,我最喜欢唱歌,我就以歌代酒祝福大家吧!”虽然是清唱,事务长还是那么深情,那么投入。

有生之年能和大老板以及事务长这样的人物坐在一起吃饭,真是荣幸之至,而且能够近距离观看事务长唱歌,这也许就是打工生活的意义所在吧!

杨会计、韦老师讲了笑话,秦大厨也被拉上来唱了一首歌,晚饭一直吃到十一点才散。

第二天早上,工人们欢欢喜喜打包回家过年。

第十章春学期来了

放了二十八天寒假,工人们又回到了食堂上班。

新学期一切照旧,与往日不同的是打扫成了家常便饭,说是卫生监督所的人要来检查卫生。

吃过早饭收拾完碗筷,工人们开始打扫售菜间,第一步打扫保温箱,先打开开关放水,边放水边用清洁球擦洗保温箱的四周,边擦边用牙签戳开关,饭米粒塞住开关,水出不来,放完水把保温箱扳起来让它站立,然后用水冲洗,把里面的杂质冲出来,接着把保温箱放平,开关管起来,加水。

第二步冲刷地面。

第三步擦桌子、窗台、锅盖。

工人们第二步还没有结束,司老板已经叫起来了,“快的去切菜。”

工人们里面的衣服都湿了,吸在身上很难受,一个工人说:“让我们喘喘气啊!”

老板还在叫喊,单班长命令一人留下,其他四人去切菜。

第二天重复第一天的工作程序,切菜的时候每组还要调走一个人去打扫大楼梯,当然打扫大楼梯的不止这三个人,还有司老板和食堂老总,平时是看不见他们干活的,非常时期全民皆兵呀!老总们用水枪冲洗扶栏和台阶,工人们用地刷刷台阶。

第三天第四天依旧,每天不停地洗刷刷洗刷刷,工人们早已筋疲力尽,盼望着,盼望着,大领导们终于来了,在食堂里转了一圈走了,临走丢下一句话“卫生不过关,管理不到位。”

打扫继续,工人们背后抱怨老板不用心招待监督所的人,茶水喝不到一口,香烟一根没有,这样能过关吗?有这样接待客人的吗?

事务长又有新指示:打扫楼顶。哪个吃饱了没事做上楼顶去检查卫生?已经许多天了,食堂里面所有的角落一天几遍地洗刷,现在要打扫的地方越来越多,工人们不知道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尽头。

顶楼平时就没人上去,有一些黑色的管子在中间穿来穿去,西北角有一些年代久远的生活垃圾躺在那儿,顾主任拿来了许多米袋子,让三个工人把垃圾装进米袋里,顾主任站在楼顶把这些口袋一个一个摔到大楼下面的小河里。

“顾主任,食堂天天打扫,加不加工资?”

“谁加呀?学校要求打扫卫生,你不能不干。”

“那我们回家不干行吗?”

顾主任低头干活不说话。

楼顶有几处被冻坏了,厚厚的一大片一大片,似沙土非沙土,似泥土非泥土。

“鬼知道是些什么东西!渣土工程还要我们来收拾残局。”

工人们的怨气越来越多,像一张张死人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又黄又板,没有希望,看不见未来,她们随时在透支着她们已经透支的身体,又随时准备着撤退;在唉声叹气中,在被他人主宰的命运中消耗卑微的生命,她们也是孩子的母亲,丈夫的妻子,也是有着情感和灵魂的,却像一具具空壳一样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纵着,一刻不停地奔跑着,似乎后面有无数支枪在瞄准着她们。

这个学期就是食堂正常营业,和上学期一样,另外还要抽人去打扫。工作量增加,工作人数不变。

打扫,打扫,还是打扫,春学期好像一直在打扫。

保温箱一星期打扫一次,一个售菜间有十台左右的保温箱,每打扫一次,用清洁球带洗洁精里外擦,然后清洗,然后注水,繁琐且累人。饭盘每次洗好后要放进消毒柜消毒,工人还是那么些,工作量却比上学期多了很多。

有工人说这是学校故意为难老板的,因为老板过年没有给学校送红包,这那里是为难老板,这是为难我们打工的呀!

这一学期好像没有什么值得记住的事情发生,也许就没有发生,当人们多余的精力消耗殆尽的时候,就没有精力去粉墨登场了。如果一个人像机器一样长时间快速旋转,即使停下,这个人也和机器差不多。

第十一章翻身农奴得解放

2016年秋学期开学了,我看见食堂里来了许多新面孔,而且非常年轻,四十岁左右,高一学生家长居多,居然没看见单班长,觉得很奇怪,听别人说她上了学校的黑名单了,我觉得很奇怪,对老板那么忠心耿耿又这么能干的人居然也有今天,真是老天有眼。我觉得好日子开始了,随便什么人当组长总比这个单班长好吧!

这学期卢海燕是大班长,是事务长向夏老板推荐的(学校的劳务承包人每年一换,而且每位承包人只能包一年),去年卢海燕被单班长挤压到学生餐厅打扫卫生,郁郁寡欢了一年,现在终于翻身农奴得解放。

卢海燕一米五六的样子,胖胖的,圆圆的脸,四十出头,她的弟弟曾经是事务长的学生。每次吃饭,她和办公室的人坐在一起,大多数情况下,办公室的人到一楼教师餐厅吃饭,所以她的旁边只有丁主任一个人。丁主任高高的个子,年轻、帅气、和蔼,我觉得这个管理人员因为年轻肯定能体会到工人们的辛苦,而且今年在事务长的强烈要求下,每组是六个人,我默默地祈祷着今年的打工生活不至于像往年那么苦累。

新学期的开始就意味着忙碌的开始——一开学,高一学生到了一个新环境,特别能吃。卢大班长要求老工人洗盘,有两个老工人不肯洗盘,卢大班长跟她们吵了起来,并把这件事告诉了夏老板,夏老板告诉丁主任谁不听调动就让她回家,所以这两个老工人对大班长恨之入骨。

卢大班长喜欢发号施令,切菜的时候,她会叫个不停,某某人干什么,某某人干什么,这天她又像往常一样大喊大叫,不过这次她叫的是冷亚平,叫冷总搬冬瓜切,冷总也搬了,也切了,就是嫌她烦,跟她吵起来了,“谁还是不知道切什么?要你吵吵喊喊的,你是大班长,你也能搬,你也能切,不是光动嘴不动手,你要以身作则,起带头作用。”

“我是大组长,你是小组长,我不用你用谁?你是多说的,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的,你去告诉夏老板。”

“别芝麻大的事情就去告诉夏老板,我跟你讲,她不好,我不好,就你是好人?”冷总三言两语把卢大班长说的哑口无言。

一天早上开早饭前,二楼西的新工人张迎春去早点间拿包子麻团,看见两边带芝麻的饼,就问师傅能不能吃,师傅说是一楼的老师吃的,小张就拿了一个饼吃了起来,被前去拿东西的大班长撞见,大班长发火了:“一早上来,活没干就先吃起来,而且这是一楼老师吃的,工人是不能吃的。”

小张就说:“我饿了,看见了饼就吃一个,我不知道不能吃,你想怎么样?”

卢大班长把这件事告诉了办公室里的所有人,一时间这件事在食堂里传得沸沸扬扬

第十二章卢张交手

三楼走了一个工人,就把小张调到三楼。小张的儿子今年上高一,小张个子矮矮的,小巧玲珑,一双眼睛机智灵活,反应敏捷,是一个颇有心计的女人。这天我和小张去放水,小张看见丁主任和卢大班长从东边走过来,我没觉得什么,小张满脸怒气,等到两人走远了,小张气愤地说:“这两人一定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听见我们来放水,才从里面出来的。”

我说:“我看未必,人家来视察情况的,大组长当然要全力协助丁主任了。”

“那扇门怎么敞开了?平日里不是关着的吗?”小张忽然找到有力的证据。

“就算门开着又能说明什么?大白天的,你多想了。我觉得年轻女人就是喜欢瞎操心,我从来不认为男人和女人走在一起就是有男女之情。

一天中午,大家洗盘的时候,小张接到一个电话就匆匆忙忙走了,吃好中饭,朱子打电话一问,才知道是小张儿子的眼睛被同学打伤了,上医院包扎。办公室的杨会计韦采购员认为这件事公了比较好,小张却坚决要求私了,她的理由是公了会在两个孩子的档案上留下终生的记录,尽管她的儿子是受害者,她不想这样。那些天小张既要照顾儿子的饮食起居,又要去学校跟打伤她儿子的学生家长谈判,整个人很憔悴,我很担心小张撑不住,“还是让你老公回来处理这件事情吧!”

小张很坚决地说:“不要,我能处理好这件事。”

卢大班长在二楼东售菜间说:“有什么样的妈妈,就有什么样的儿子。”不知是谁又悄悄把这话传给了小张,小张恨得咬牙切齿,她正在剥洋葱,杨会计也坐下来剥洋葱。真是奇怪,自从我进食堂以来,就没有看见办公室的什么人来干活,平常见面也是难得,而且杨会计一向沉稳,四个人当中最本分的,也许是最没有免疫力的。

“杨会计,你说卢海燕要打不要打?哪有这样子做人的?分明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她别让我逮着,逮着了我就打她个半死。”

“这些人说话不经大脑,你不是不知道,跟她们一般见识,何必呢?”

“一开始两个男孩子闹着玩的,我儿子的同学的脚不小心碰到了我儿子的眼睛,后来当真了,就这么回事,事情到了她嘴里就变味了。乱嚼舌头,我只要亲耳听见她再乱讲话,你看我不打死她。”

“你也别打她,毕竟大家在一个食堂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表面上的团结还是要的,我会跟丁主任好好谈谈,禁止卢海燕以后乱讲话。”

“丁主任跟卢海燕好着呢!他怎么会站在我这边讲话?”

“这个你放心,我摆事实讲道理,丁主任还是以大局为重的。”

“杨会计,丁主任能像你这样看得清大局倒好了,卢海燕也不会这么嚣张了。她是大班长,凭什么不洗盘?凭什么站在二楼东有自己的固定窗口,其他工人都循环转,这不是搞特殊吗?班长是干什么的?是带头干活的。她带的什么头?拿着最高的工资,比三个小组长的工资还高200元,她的活有小组长干得多吗?工人们对他的意见大得很,请问杨会计,如果你是丁主任,你允许卢海燕这么干吗?”

“你说的有道理,你可以把这些意见告诉丁主任。”

“他现在听卢海燕的,他不听我的,卢海燕勾引丁主任,他被卢海燕迷惑住了。”

“那我现在听你的,我是不是也被你迷惑住了?”杨会计笑着看小张的反应,洋葱的气味熏得小张眼泪汪汪,杨会计说:“你不会气哭了?”

“你要是真的被我迷惑住了,卢海燕还会欺负我吗?”小张斜着眼睛盯着杨会计问。

去年,顾主任每天被一群女人围剿,我没有看见杨会计操心,今天,堂堂的杨会计会为一个食堂阿姨排忧解难,屈尊亲自剥洋葱借机会送安慰,难能可贵。

看惯了食堂里女人之间的厮杀,突然画风变了,变成了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暧昧,本质是一样的,手段却不一样。

突然一声巨响像炸弹一样从天而降,每个人吓得都停下来四处张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原来是卢海燕把一只不锈钢水桶使劲摔在地上发出的声音(这只水桶直径70厘米,高80厘米),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女工韦翠兰就站在卢海燕旁边切菜,吓得魂飞魄散,两只手直颤抖,两只眼睛向上翻,整个人要倒了,两个工人连忙扶住她,工人们乱成一锅粥,有的打电话给丁主任,有的打电话给老韦,老韦连忙一边打电话给她的儿子,一边叫车子把韦翠兰送进了医院,到了医院,韦翠兰又吐又呕,老韦没有纸巾只好把自己的手当纸巾用,老韦说:“这倒没为什么,如果迟去十分钟,医生说就危险了,蛮可怕的。”

小张问丁主任:“人生安全都没有了,好好的人在这里被吓成这样子,我也快被吓死了,你问问哪个工人不是被吓得半死?这里还是食堂吗?还能打工吗?那只桶惹她不痛快了吗?爱护公物她知道吗?一个普通的工人也就算了,她是一个大组长啊!她是不是神经不正常啊!”

丁主任笑而不答。

“这不是件小事情,丁主任你不能装作没看见,最起码对韦大姐要有个交代。”杨会计说:“不能让卢海燕再胡作非为, 要让她知道做错了事情要承担后果。”

宿舍里,卢海燕忧心忡忡说:“冷姐姐,这么办呢?”

“能怎么办?打电话给夏老板,就说这个组长你不能当了。”冷亚萍不亏是冷总,遇到事情沉着冷静。

听说事情后来是这样解决的,卢海燕和丁主任一起承担了韦翠兰的医药费,夏老板辞退了韦翠兰。

第十三章小刘回到大集体宿舍

大约一个月以后的一天,我正在二楼西擦窗台,事务长走过来跟我说:“我跟你商议件事情,小刘马上到你们宿舍,就睡你旁边。”

“我知道了,丁主任已经跟我说过了,没关系的。”

中午我吃好中饭来到宿舍,果然看见小刘的东西已经放在我的另一张床上,小刘不停地说感谢之类的话,我却毫不在意,“不管怎么说,你也是食堂的工人,这里应该有你的位置,你不用这么放在心上。”

“不是的,这是你好说话,同意让一张床给我,碰到别人就不会这么好说话。我真的要感谢你。”

小刘是一楼的员工,去年将秀芹是一楼的组长,将组长经常欺侮小刘,小刘时常到顾主任跟前哭诉,小刘也确实遭遇不幸,老公前两年生病去世了,女儿上高二,小刘的公婆不帮忙抚养,还让小刘一个人还债。后来事情发展得很怪异,这不,小刘本来是一个人一间房在一楼,现在被要求搬到我们这边来。真是荒诞,这样就能禁止小刘和某个领导发生肉体关系了,一楼有那么多的客房,哪里是教育局的人拦得住的,如果小刘真有这样的事情。

我听别人说单班长和陈雅琴、还有一楼的班长蒋秀琴不止一次一起去教育局闹事,要求教育局给他们一个说法,为什么今年学校不用他们?工人们都被聚集在一个大宿舍,为什么刘爱娟是单独一人宿舍?难道不是正好说明她和食堂第一负责人有男女关系吗?看来某些人去教育局闹事的传言不是假的,连住在四楼的秦师傅夫妻俩也被赶下来就证明了这一切不是空隙来风。

我觉得单班长小题大做,学校不用她有什么不甘心的,东边不亮西边亮,这儿不要再到其他地方去,反正是打工卖苦力,又不是什么好差事,何必一棵树上吊死?还有人说单班长去年除了工资以外还拿了老板的5000元,怪不得她那么拼命带头干活,还监督工人千方百计维护老板的利益,原来她也是被老板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时过境迁,我也不那么恨单班长了,毕竟我们在一个组做了一年,她也没有要求过我洗盘,而其他组的人因为洗盘常常吵架,吵得面红耳赤。我感谢单班长让我擦桌子。

凭良心说,单班长是一个出色的打工者,她能干不仅体现在力气上,而且她的头脑灵活,老板用了她既放心又省心,但是一味地站在老板的立场,而不顾工人的辛苦是她众叛亲离的必然结局。其实谁又把工人的辛苦放在在心上!至于说她和顾主任有关系,我一点也不相信,那只不过是工人们对付她的手段罢了!

第十四章海纳百川

每个组每个售菜间是十天,我来到二楼东的时候,我组的班长不干了,前面走人,后面来人,我组又来了一个新工人,也姓张,叫张红,女儿上高三,她说她在浙江那边上班一个月七八千,现在为了女儿高考回来的,她还说她老公在那边是车间主任。

食堂虽是个小地方,却大海一样的怀抱,海纳百川。

张红,你若是在大街上遇见她,远远地看上一眼,看到这样的一张脸,有着这张脸蛋的身材,都是极标致的,一定会以为这是个有着极好的修养和人品的女子,可真正相处下来,却大相径庭,原来造物主也是有偏心的,在打造一件物品的时候,给了一个完美的外形,却吝啬得只给了一颗简单的头脑和龌龊的心灵。

她擅长讲笑话,不堪入耳的下流话,她一边讲着不标准的夹着扬州口音的大丰话,一边脸上带着表情,眼睛和嘴同时进入角色,一边还手舞足蹈,赢得售菜间的人哈哈大笑,我也跟着笑得前俯后仰,办公室里的杨会计和韦采购员听见笑声也走来了,韦采购员喜欢讲黄色笑话,没想到有女人比他还能讲更下流的笑话,所以两人一有空就售菜间找张红讲笑话。 我说:“张红啊,你在这里做工人有些浪费,你应该去演小品,肯定是个人才。”

张红说:“没有机会,有机会办公室我也能坐。”

“这样吧,我们跟事务长商议商议,在我们办公室加一张办公桌。”韦采购员说。

“那可热闹了,还不把水搅浑了!”

张红站在售菜间窗口前,两只手撑在窗台上,看见事务长来开电子显示频,就叫道:“事务长,你偏心啊,你总是帮别人插,你也帮我插上。”

事务长笑着说:“你也要我擦呀!”

“事务长也跟我们开玩笑,我说的是真话,每次看见你到别人窗口插那个卡,我就纳闷了,事务长为什么不到我窗口插呢?”

事务长满脸笑容走开了。

我看明白了,无论什么样的男人都喜欢跟漂亮女人说笑,不管这个漂亮女人大脑和内心长成什么样。我看不明白的是事务长面对张迎春的笑脸,却淡淡地走开了。张迎春好几次约事务长去唱歌,事务长都拒绝了,要知道事务长是非常喜爱唱歌的,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一样喜爱唱歌的小张,其中缘由我更是看不明白。

第十五章七仙女被开除

二楼每天早上去两个人到一楼开老师早饭,丁主任调用年轻漂亮的女工,两个人一组,轮到张红和程红珍两人一起下去的时侯出问题了,张红处处使唤陈红珍,陈红珍不服张红,两人吵了起来,最后陈红珍一把眼泪一把鼻子上来了,说什么也不跟张红一起干了,丁主任只好叫徐秀娟跟张红一起到一楼。

新丰高中要评四星级高中,有许多老师在整理资料,还请了外地的专家来帮忙,一共二十六天,一楼食堂的工作量加大,夏老板和事务长商议后决定调固定两个人每天五点到一楼开早饭,开好早饭留在一楼干活,十一点这两个人上二楼开中饭。两个人员也定下来了是二张,丁主任问了张迎春的意见,张迎春答应了,张红不肯下去,说她在一楼干了两个星期了,一楼活太累了,无奈张迎春一再劝说,张红同意了。

在这个政策出来之前,丁主任已经告知大家,他不再随机调动人员去一楼,而是哪一组到三楼,这个组组长就派两个人去一楼。这边三楼的七仙女和一个工人早已商议好了明天早上去一楼,晚上却突然被告知她们不用去一楼了。

第二天早上,二张去一楼了,张红干了三天半不干了,下午去医务室吊水了。张迎春干了四天,第五天胃疼也去吊水了,当天晚上吃晚饭时,丁主任本人没有在食堂,他打电话叫卢海燕再去三楼调人,七仙女刚从三楼走下来拿碗装饭,卢海燕说:“七子,叫你明天早上和黄亚琴下去呢!”

“我不下去,本来说好了我们到三楼下去两个人,我和黄姐也说好了我们两个人下去,突然通知说不要我们下去了,现在又叫我们下去,一会儿这么个主意,一会儿那么个主意。我们五个人在三楼忙到现在,别的组都是六个人,这怎么算?我们组吃苦了,我要把话说出来了,不然心里不舒服。”

“两个小姐吃不消,现在都去吊水了,要年轻又漂亮的,领导亲自点名的。年轻漂亮的却不适用,能怎么办?计划赶不上变化,只好重新安排人去一楼。”卢海燕也在抱怨。

“我们不年轻也不漂亮,我们不去。那两个人干不了了,又叫我们去,如果是不累的活呢?丁主任还叫我们去吗?我们成了什么人了?”七子能干而且年轻又漂亮,正直敢于承担,一向是食堂里出类拔萃的人物,对于领导这样的随意调动心里不平衡。

丁主任又几次打电话给七仙女,卢海燕叫七仙女不要接。第二天一早上,工人们正在起床,卢海燕已经从家里到宿舍来了,一到宿舍就大声说:“烦死了,叫七子去一楼,不去就回家。”张迎春冷笑。

丁主任对正在二楼上早班的七仙女语气平静地说:“你能下去歇歇了。”七仙女一句话没有讲,脱下了工作服回到了宿舍,丁主任安排黄姐和秦菊萍去的一楼。学生早饭开好了,丁主任把七仙女又叫到办公室,把工资接给了七仙女,七仙女早饭没吃收拾好东西回家了。

听说七仙女回家了,办公室的老韦大吃一惊,问丁主任:“你凭什么让七子走?七子就是我们食堂的门面,要人品有人品,要手艺有手艺,你不用七子还想用什么人?你叫韦翠兰走,也就罢了,我不想说什么,可是你让七子回家就真的说不过去了,难道你们在这些事情上就一点过失没有吗?”丁主任沉默不语。

七仙女回家了,她的组缺人手,张迎春去了三楼,七仙女被责令回家,她的同伴都对张迎春生气,还有个同伴就求张迎春把七仙女叫过来,张迎春跟丁主任说,丁主任说这个电话他不能打,“我刚刚辞了七子,现在又打电话去叫人家过来,这不是笑话吗?”

小张又去请杨会计打,杨会计也不肯,“这个电话我不能打,打了丁主任会有意见的,而且这也不是我该做的,要打也要请事务长打。”

小张说:“一个工人回去了,现在人手不够,谁打这个电话不是打?给七子一个台阶下,七子来上班,皆大欢喜,你又得罪谁了?丁主任不好打,他要面子呢!要怪就怪卢海燕,她不让七子接丁主任的电话,是何居心?你还没看出来吗?卢海燕不但不帮丁主任,还在从中作梗,这件事就坏在她身上。”

“七子组的其他人也不好,七子不肯下去,其他人不能圆个弯子下去吗?反正一个组的相互帮一下。现在七子回家了,她们不是也得下去?非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杨会计也非常恼火。

“你现在就帮我圆这个弯子,为什么非得麻烦事务长呢?一个电话事情就解决了。”

“我可是看在你小张的面子上打电话,你要记住啊!”

小张说服了杨会计打了电话,七仙女来了,拎了一袋子桔子,七仙女微笑着给每个人分了两个桔子,卢大班长看见七仙女来了,气得脸拉多长,丁主任跟她说话,她垂头丧气的,不搭理丁主任,一女工就悄悄问她跟丁主任生什么气,卢大班长说:“我跟事务长已经商议好了,三五天以后,请事务长打电话叫七子过来,他倒好,把人叫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叫我的脸往哪儿搁?”那女工劝她别跟丁主任甩脸子,有什么想法放心里,别挂在脸上。卢大班长说:“我怎么想就怎么说,两面三刀我不会。”

黄姐和秦菊萍都说累死了,把五天熬下来就好了。一楼是地狱?人人恨之入骨,躲避不及。

第十六章事务长和丁主任交手

售菜间里,小张给大伙儿分水果吃,原来昨天晚上,二张、一楼的大厨志强、丁主任、周甘娟约好到杨会计家打麻将,杨会计家住在海棠花园,五百元坐花园,周甘娟和小张合伙,一人二百五,小张看周打牌,最后两人赢钱了。小张好几次向杨会计建议,要租杨会计家的麻将机,杨会计不同意,担心经常打麻将会影响楼下的邻居的休息。小张生气了,“不肯拉倒,我们有的是办法。”

伍佰元坐花园,这不像食堂打工阿姨的身价,一个月我们的工资是1800元啊!小张还要减去200元(儿子的伙食费)。那只有一种可能,人家压根不差钱,纯粹是来体验打工生活的,如果谁看自己不顺眼,那就来个你死我活,把自己的看家本领拿出来。

一天下午,二张从外面兴高采烈回来了,原来打麻将的场地真的租好了,就在学校附近,每月二百元,我和其他工人都觉得二张疯了,一个月累死累活就1800元,两场麻将一输,又何必呢!我觉得就是租好场地,也没人去打的。可事实并非如此,张红天天晚上组织人员去打麻将,每打一场,张迎春得40 元,这是次要的,主要的是丁主任常常参与其中,他们以打麻将的名义聚集在一起,商议食堂事务。

一天早上,我在二楼西擦桌子,事务长走过来问我,“丁主任早上什么时候来上班的?”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因为我来上班时没看见丁主任,那么丁主任是什么时间到的食堂我又怎么知道呢?手上一直在忙着事情又怎么注意到其他情况呢!可是这样的回答事务长肯定不满意,我又觉得没有诚实回答愧对事务长的信任。

第二天早上,我听见二楼东有事务长的声音,“我今天四点五十到食堂的,你丁主任什么时间到的?”

“我什么时间到食堂,只有夏老板可以过问,你问不着。”

“这么大的食堂居然一个负责人也没有,出了事情谁负责?我担待不了,你也担待不了,我问不着?我要开除你,你信不信?你什么时间上班的?你的工人是不是五点全部到位?你清楚吗?”

丁主任低着头站在窗口前不讲话。

“三楼的张迎春在哪里?二楼东的李小琴呢?你的出勤记录呢?拿给我看看。”事务长看见丁主任沉默不语,“你知道失责吗?从今天开始,你再迟到,我罚你1000元。”

大家从来没看见过事务长和谁红过脸,一向温文尔雅的事务长居然问责丁主任,真是不可思议。不过开学至今,丁主任确实不是和工人一个时间点上班,有时候工人吃早饭才来,我想不明白事务长为什么今天早上突然袭击?追究丁主任的失责可以是某一天,为什么就是张迎春没有来的这天早上?是巧合?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得而知。

学生早饭结束了,工人们去洗碗了,我在售菜间擦桌子,看见丁主任和杨会计站在二楼西的过道里,丁主任说:“他要开除我,怎么办?”

“要开除你是夏老板的事情,你只要向夏老板说好话,‘已经迟到了,错也错了,今后注意,以后跟工人一起到食堂来上班。’夏老板不说什么就行了,学校也不会过多干涉老板的用人制度,你也不要顾虑重重。”杨会计像对学生一样谆谆教导。

“还要罚我的钱,真是邪门了!”

“不会的。”杨会计暼了丁主任一眼,看见年轻的丁主任愁眉不展,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这是做教育的通常手段。“只是警告而已。”

“谁知道后面又会发生什么?”

“你做你的事情,管理好食堂,事务长不会怎样你的,大家各司其责罢了。”

两个人看见工人们来了,就转开去了,走到二楼西大门外面的楼梯下去了。

我纳闷了,杨会计什么时候和丁主任站在一条战线上?杨会计无论如何也应该和事务长站在一起。杨会计高高的个子,国字型脸,一脸的正气,如果说中年男人吃不消女人的诱惑,还情有可原,那和丁主任走在一起又是何故呢?这个丁主任虽然长得帅气,但是做人好像没有原则。

第十七章一楼是地狱

我觉得还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好了,马上要到三楼了,听说去一楼干活很苦很累,我希望自己这个组尽力完成任务,不要出什么意外,因此,我把朱子、周甘娟、小耿叫到一起,“马上到三楼了,我们组就我们四人还没有下去过,一共十天,无论叫到哪两个人下去,这两个人干五天,其他两个人接着下去干五天,你们同意吗?”

周甘娟诡秘地看了一眼朱子说:“同意。”

到了三楼,丁主任叫我和朱子去一楼,每天早上,我和朱子五点去一楼,洗昨天晚上的饭盘,一个洗,一个清,洗完了休息一会儿,一个去餐厅端面条,从窗口上端到老师的餐桌上;一个在里面洗碗。一楼的两个工人,一个刷卡,一个也端面条,从厨房灶间端到窗口上,组长小刘在准备包间专家的早饭。早饭开完,就是打扫老师餐厅、过道,然后打扫厨房的所有地方,厨房灶间上的每一块瓷砖都被擦得雪白雪白的,闪亮闪亮的,洗碗池,碗架子,切菜间,这些地方每天都翻来覆去的打扫,我从来没有这么累,中午午休后都不想起床。

第三天中午学校放假一天半,临走的时候我问小张后天早上几点到食堂,小张说不知道,第四天早上我和朱子都迟到了,丁主任宣布每人罚款二十元。丁主任只是在二楼吃中饭时说后天早上七点到食堂,却并没有通知到一楼的朱子和我。我找到丁主任说理由,丁主任说:“下次注意。”我很高兴,认为丁主任答应不罚款了。

第五天晚上吃晚饭时,我提出明天周甘娟和小耿下去,周甘娟坚决不同意,她放下饭碗跑到丁主任饭桌前说我明天不肯到一楼,要她和小耿去。”

我也跑到丁主任跟前说:“不是说好了吗?两个人下去干五天,另外两个人接着下去干五天,你怎么出尔反尔?”我站在那儿看了一眼丁主任,他一言不发,一个领导当断不断,我等不到答案去宿舍了。

周甘娟说:“丁主任又没有叫我下去,我凭什么要下去?”丁主任还是坐在那儿不讲一句话。

张迎春桌子一拍叫到;“周甘娟,你下去!不去就滚!”

周甘娟哭着回家了。

我回到宿舍以后怎么也睡不着,就去了翰林华府高中同学家里,我说:“我们在这之前都说好了,张红和夏春风已经去过了就不去了,四个人当中两个人先下去干五天,另外两个人接着去一楼干完五天。我们干好了五天,周甘娟不肯下去了,还是一个组的人,也不能这样见死不救,那个丁主任坐在那儿,半天拿不出一个主意,如果叫周甘娟去,我明天早上回三楼,那么我女儿的早饭就不用请别人了;如果叫我去,我明天一早上就要请人帮我打女儿的早饭——现在一切都是未知,真是乱得叫人没头绪。”

“那你明天一早上就去跟丁主任说‘我是来照应孩子的,孩子的早饭没人打,我要去三楼打早饭给女儿。’你看他怎么处理这件事。”

我觉得同学的建议在理,就急忙回宿舍了,外面九点多了,明天还要上班,她走进校园,车子开到宿舍旁边的路上,听见有人叫我,仔细一瞧,凉棚架下,张迎春正坐在那儿等我。

“你上哪儿去了?我坐在这儿一直等到现在。”张迎春手里拿着手机坐在一张凳子上。

“怎么了?”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周甘娟不来了,明天你必须下去。”

“我女儿的早饭怎么办?”

“这个你放心,我会照应的。你们吵什么?你和周甘娟都是安分守己的人,怎么吵起来的?我就不懂了。”

“说好了的事情,周甘娟不干了。”

“为什么要周甘娟下去?让卢海燕下去,她是大班长,为什么不带头下去?工人们下去干到现在了,她呢?天天守在二楼东的窗口搞特殊,不洗盘,哪有这样当大组长的?她没有起带头作用,也没有为老板排忧解难。我先把话传给你,等这件事情过了,她就不是大组长了。”

“我不相信,她有事务长撑腰。”

“事务长怕什么?你相信我好了,再等三天,她肯定什么也不是。你听我的劝,明天继续下去,马上要减人了。”

“减人就减人吧!我也不在乎。”

“你孩子在这儿,你怎么能不在乎?不会减你的,你放心好了,有我在,不会让你回去的,但你明天肯定要下去,丁主任打电话来说烦死了,我说‘有什么好烦的,两个老实人吵了一架,再正常不过了。’周甘娟不来,明天就有人过来,她想来也来不了了,明天你就看我的话兑现不兑现。”

我不想多说什么了,外面至少十点钟了,明天还要上班,本来已经累得不行了,再不休息真的要累倒了。

到了第七天,我跟丁主任请假休息,丁主任不批,这次他没有犹豫就拒绝了我的请求,“你走了,没人替你到一楼。”

一楼就是个地狱,谁也不肯跳进去,组长小刘说;“你们二楼有人说‘一楼享福呢!’,也让你们二楼的人到一楼瞧瞧有多享福。”

“我又没有说这样的话,谁说的让谁来。”

因为有人说过一楼的活不累,一楼的人享福,所以把二楼的人叫来体验生活,没完没了的打扫,没完没了的干活,这是谁的主意?工人们的生活难道还要证明什么吗?学校评四星级,工人就必须与之共存亡吗?而且就像法西斯一样,点到你的名字,你就必须***。这是什么法则?——点到谁,谁必须去,不去就请回家,比如七子;去了,也无人可替代,死撑下去,比如我;我当时还笑七子没头脑,去就去吧,又不会死人,何必据理力争唱反调,现在我想想自己比七子好不到那里去,死去活来的干活,工资卡上还是被罚款二十元,一向凶悍的朱子也不维护自己的利益了,对于罚款也不多讲一句话,我也只好沉默。

第十一天早上,开完早饭,我就到二楼东了,小刘叫我去问丁主任后面是哪两个人下来,丁主任正在用水枪冲洗职工宿舍门口的地面,丁主任关掉水枪问冷亚萍,冷亚萍说:“程红珍和卢海燕,按顺序是她们两个人下去。”过了一会儿,小刘又叫卢海燕来问丁主任,丁主任正在把水管理顺,一边理一边说:“你和陈红珍下去吧。”卢海燕嘴里正嚼着饼,一只手抓着饼正往嘴里送,动作僵硬机械,两只眼睛很茫然地看着丁主任,似乎不相信自己听见的话,活像一个失宠的妃子。丁主任只顾低头理水管子,没有看卢海燕一眼,也没有多讲一句话。

第十八章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我组又来了一个新工人小霞,张红越来越嚣张,动不动就破口大骂小耿和小霞,小耿几次偷偷告诉我张红在售菜间怎样欺负她和小霞,“你和徐秀娟在厨房拉菜,你们机灵,躲到外面去了,我和小霞没地方去,只好在售菜间受气,分菜、洗盘、下盘,活全干了,还要被骂。”

“你告诉我没用,你只有去告诉丁主任。”

“有什么用?人家和领导有说有笑的,领导还帮我们说话?”小耿觉得只有忍气吞声。

“我想作为领导他不知道是一回事,知道了不公正评判又是一会事,你不说丁主任怎么知道?又怎么去维护和谐?”

“我们就是她家的丫头也不能这样子,何况我们都是打工的,还有没有天理了?”

“正气不足,邪气就来了。”

我非常同情小耿和小霞,她从内心鄙视张红这种人,知道这种人没有道德底线,谁也奈何不了她。

有一次吃早饭的时候,我拿了一个肉包,张红就说;“干活不怎样,还知道吃好的。”我想:我又不是吃你家的,哪里轮到你看不惯?我没理她。

张红说:“我对我姑娘说:‘丫头,你看看妈妈给你铺的被子比你奶奶厚吧。’”

我说:“你就不应该在女儿跟前这样说奶奶,奶奶帮你照应孩子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应该谢谢你奶奶。”

“她应该的。”

“你的孩子,她凭什么帮你带这么大?你连句谢谢都不会说,还在孩子面前说奶奶的不是,这会伤你女儿的心。”我故意压制打击张红。

俗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张迎春已经赢得丁主任的信任,并渐渐取代了卢海燕,张红自然船长谁高,看谁不顺眼就骂谁,她俨然是食堂里的二当家的。

第十九章张迎春请客

张迎春过四十岁生日,请食堂里所有的人去吃饭,事务长和一楼的工人没有去。大家心照不宣,吃了这顿饭后,卢海燕不再是大班长,而卢海燕本人似乎还不知道,也穿得客客气气的去了,还卖了一束花带去了。杨会计和韦老师也去了,工人就问他们,夏老师为什么没来,杨会计说:“就我们两人调皮,不听事务长的话。”言下之意,事务长不许他们来吃饭。

有人说事务长那次跟丁主任吵架就是为这件事,夏老板打电话给事务长——丁主任要免去卢海燕的大组长职务,还要免去三个小组长的职务。不过这次事务长没有来吃饭是蹊跷。

每个人都准备了份子钱,吃好晚饭后,张迎春一个也没收,一共四桌菜,至少2000元,我不明白小张为什么这么做,以小恩小惠把所有反对卢海燕的工人都争取到自己身边来,把年轻的新工人、中立的老工人也拉拢来,把办公室里禁不住诱惑的男人也拉拢来,只为推翻卢海燕这个大班长。

卢海燕也太不得民心,没有一个人拥护她,一没头脑,二没心计,凡事不经大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到什么脸上就是什么。平时耀武扬威的把一大家子得罪了,还自以为了不起,连做人都不会,哪里会做大班长?所以不是小张会用手段,而是卢海燕经不起推敲,也难为事务长了。

那天晚上,大伙儿吃好晚饭就回宿舍睡觉了,小张也不知道几点回来的,半夜了,宿舍里忽然有人呕吐,若大的宿舍里痛苦不堪的哇哇声特别刺耳,大伙儿都被惊醒在床上,却没有一个人起床去询问,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是小张晚上酒喝多了在吐个不停。

小张不允许其他工人跟卢海燕搭档切菜,卢海燕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那儿切菜,没人跟她说话。吃饭的时候,丁主任也不去卢海燕的桌子了,卢海燕一个人又吃不了,就叫我和徐秀娟去她的桌子吃,张迎春和张红知道了,把徐秀娟骂得狗血喷头,“你馋死了,你哪一世吃过的?你让她一个人坐在那儿吃,撑死她,撑死了不怪你,你下次再去吃,有你好看的!”

丁主任跑到七仙女桌子上,七仙女桌子上本来有六个人,现在加上丁主任一共七个人,菜不够吃,七子老吃不饱,大厨很为难,就私下怪丁主任,为什么有的桌子一个人,有的桌子七个人挤在一起。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不论怎么说,卢海燕也鞍前马后的照应他这么久,现在连吃饭也不愿呆在一起了,人心说变就变,而且毫不遮掩。

卢海燕的固定窗口也被拿掉了,她跟组走,她也必须洗盘,只当了两个月的大组长,只享受了两个月的特权就没收了。她无所谓,和小冷时常坐在办公室里说说笑笑,做干部就该享受干部的权利,不做干部就做工人,也一样过着人生,丝毫没感觉到失落。

第二十章风波再起

一天中午吃过中饭,周平去华帝服色卖衣服,远远看见杨会计的女人骑着电瓶车追赶张迎春,街上人群拥挤,两人在街上停了下来,杨会计的女人拉扯着张迎春的包,责问她:“你约我家杨伟的,干什么?”

小张一个劲地解释,“我没有,我没有,我跟周平一起上街的。”

“你们俩一起的,为什么周平在你的后面那么远?”

周平看见杨会计的女人拉扯着小张的包不放,连忙走过来解释:“因为一个红绿灯,小张到了前面,我落在后面了。”

杨会计的女人情绪稍微平静些,小张说:“师娘,我跟杨会计真的没有约会,你不要听别人胡说八道,无中生有,事情闹大了,我的名誉是小事,杨会计的损失可大了,你再好好想想。”

一天晚上工人们吃晚饭的时候,杨会计来了,阴郁、凝重地看着大家说:“趁着大伙儿吃晚饭,我有几句话要对大家讲,现在有人说法说到我头上了,我每天和我女人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大家都是看见的,怎么想起来说的,我就不明白了。”杨会计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卢海燕坐的地方,“我现在警告你,你再四处胡言乱语,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的忍耐也是有限的,你的胡言乱语诋毁了我的名誉,影响了我的家庭的和睦,我再次警告某些人,不要自找麻烦。”杨会计说完心情沉重地走了。

丁主任接着也讲话了,“大家刚才都听明白了,我也再次提醒大家,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四处的散播谣言,害人害己,马上元旦放假了,我们要减人,至少两个人我们肯定是不要的,不好好干的,请你回家。”

我向来反应迟钝,又对这些女人的窃窃私语不感兴趣,所以杨会计的话到底什么意思还是没弄明白,但是丁主任的话我是听明白了,要减人,要辞退工人,因为杨会计的话针对谁没搞清楚,那么个个都有被辞退的可能性,人人都是嫌疑犯。

第二十一章元旦后的第一天晚上

元旦过后的第一天晚上,二楼东的工人们刷好卡,卖完学生的晚饭,像往常一样要把剩下的菜送到守窗口的冷总窗口上,冷总说:“不要了,今天晚上没有体校生。”于是大伙儿就把剩菜倒进垃圾桶,工人们吃晚饭的时候,二十几个体校生来吃晚饭了,大伙儿都愣住了,慌忙把工作餐分给孩子们吃,丁主任问:“二楼东守窗口的是谁?”

“冷亚萍。”

“人呢?”

“回家了。”

“说今天晚上没有体校生,菜倒掉了。”

“谁说没有体校生的?”丁主任恼怒的责问工人,“谁说没有体校生的?”工人们一个个不吭声,只顾着吃饭。

“不说是吧,二楼东每人罚款30元,冷亚萍50元。”

“凭什么发我们款?我和王凯收窗台的,刷好卡我们就出来了,售菜间里面的事情我们不清楚。”秦师傅的女人不服气。

我之前被罚了20元,现在又被罚30元,没什么感觉了,就像一个人的伤口,第一次无意碰到会很疼,第二次、第三次就不再那么疼了,我的邻居周平心里郁闷,叫我一起出去散步。她们走出校门,路上街灯时而明亮,时而暗淡,有两三个一起散步的-——不紧不慢边走边谈的;有一个人独自跑步的——以锻炼身体为目的的——从翰林华府出来跑步的韦老师,韦老师停下脚步跟她们打招呼。

“哎!心里不舒服,出来透透气。”周平长叹一口气说。

“怎么了?”韦老师微笑着问。

“韦老师,你说我们工人辛苦吗?挣钱容易吗?”

“辛苦,当然辛苦,早上那么早,一天十几个小时,不容易呢!”

“丁主任又要罚我们的钱,一个人30元,我们一天多少啊?一天只有60元,累死累活的,他丁主任不问青红皂白一棍子打死所有人,我还问冷亚萍有没有体校生,她说没有,韦老师,你说是谁的责任?我们的钱罚得冤枉不冤枉?”

我也有话要讲,“要说责任,丁主任要承担大部分责任,你是管理人员,当时你在哪里的?我们都看不见你,你应该时时刻刻在食堂里,我们罚30元,丁主任应该罚300元。动不动就对工人说‘让你们回家’,什么事情都听小张的,你一个食堂的管理人员,没有自己的主见,没有自己的判断力,靠一个女人拿主意,听一个女人的使唤,真是混账到家了!”

“我们也不能站出来给你们讲话,为什么这么讲呢?如果食堂里后面再发生什么事,丁主任会说:‘上次要追究工人们责任的,你们包庇他们。’我们就很被动,这是其一,其二是学校正在评四星级,不能惹他。你们看,”韦老师拿出手机给她们看,“丁主任发微信给我们办公室的四个人,‘我要告诉学生家长,你们食堂赚学生的黑心钱,我不怕你们,我有证据,你们惹急了我,我就在网上揭发你们。’你们看看,多卑鄙啊!你女儿还在我们学校读书呢!就这样威胁我们,我们还真不能跟他计较,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了评到四星级,我们学校付出了多少人力物力,不能功亏一篑,前功尽弃,得不偿失。”

“哎!怎么这个样子的,你知道吗?韦老师,小张和丁主任一定要我们说‘是卢海燕说的没有体校生’,这样他们就抓住把柄赶走卢海燕,只要我们违背良心咬死是卢海燕说的,就不会拿我们开刀,你说说为了把卢海燕赶出食堂,就把我们放在中间撕扯,这是丁主任的作为吗?”

“开学的时候,丁主任不是这个样子,很本分的一个人,小张的魅力有这么大?”

“不是小张魅力大,而是丁主任没有管理食堂的能力,就是单班长也做不到顾主任的主,遇见事情拿不出方案来,于是小张的主意就是他丁主任的主意,小张要赶走卢海燕,他便要赶走卢海燕。你们赶就赶吧,何必把我们这些无辜的人牵扯其中呢?”

“你们也知道的,夏老板不肯用大组长,也不肯用三个小组长,出了意外怎么办?群龙无首,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到时候连个传递消息的人也没有,不是闹着玩的,他们不知道这里的责任多大了。你们也不要着急,我们会想其他办法的。”

第二天早上开好早饭,丁主任叫冷亚萍去他的办公室。

“昨天晚上体校生的菜为什么倒了?”

“我不知道有体校生,因为刚刚放假过来,我以为体校生不会集中训练的。”

“你为什么不去问问我或者办公室里的人?”

“我找你了,办公室、三个售菜间都没有。”

“由于你的失责,二楼东站窗口的九个人,每人罚款100元。”

“罚100元也太多了,工人一天不过60元。”

“那你把责任全部承担下来。”

“我能承担多少责任?我总共1800元一个月,你多少钱一个月?要承担也是你来承担。”

丁主任桌子一拍,“把工作服脱下来,回家去。”

“先别忙,等办公室里的人来,把这件事讲给大家听听,让大家来评评理,我再脱工作服不迟。”冷亚萍从办公室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大声说:“叫我承担全部责任,我能承担多少责任?你是干什么的?混蛋!你昏头了!跟我拍桌子,我大一天也是你老姐姐,你人事还没懂呢!”

丁主任也从后面过来了,听见冷亚萍的叫骂声,脸气青了,手指着冷亚萍怒吼:“你跟我滚!立即滚蛋!”

冷亚萍平静地不慌不忙地说:“你叫我滚?没那么简单!”

张迎春从二楼西走过来拉走了丁主任。

晚上,一楼的教师餐厅里,一楼的大厨志强、二楼的大厨秦师傅、陈师傅、丁主任四个人在喝酒,三位大厨一起敬酒丁主任,“丁主任,凡事和为贵,这次学生们晚饭也吃了,也没造成大的过失和不好的影响,工人们也很辛苦,就不要罚他们的钱了。”

丁主任说:“话已经说出去了,不执行以后就没有威信,看在三位大厨的面上,就每人罚10元。”

一楼的大厨悄悄告诉工人们,不要再提此事了,丁主任答应了一个人只罚10元。可是到了拿工资的那天,九个工人每人还是少了30元,原来丁主任言而无信,还是个无赖。

第二十二章张红发飙

一个人一旦拥有了权力,却不知道自己责任,那是非常恐怖的。一个人面对权力还能把持住,她的左右臂膀却不能把持也是常有的事情,张迎春掌握了大权,张红也俨然是个小组长了,发号施令,跋扈张扬。

冬天了,每个星期天,除了要打扫地面,还要打扫保温箱,五六个保温箱,必须大家一起打扫,我是擦桌子的,张红和其他女工左躲右闪让我一个人擦,二楼西的时候,丁主任跑过来看见只有我一个人擦保温箱,也不讲话,走开去了。到了二楼东,我决定如果她们不擦,自己也不擦了,张红和一些工人过来跟我要清洁球,我说没有。

朱子说:“你昨天刚领的呢?”

我说:“那是新的,擦烤肠机的,给你们擦保温箱就不能用了。”

张红跳起来了,“什么新的旧的,没有清洁球,我们不擦。”

我拿出了清洁球,张红吵的更凶了,丁主任两只胳膊撑在售菜间外面的窗台上,两只眼睛瞪着张红,张红骂个不停,丁主任说:“张红,你还要骂多久?能停了。”

切好菜到了售菜间,张红又开始骂人了,我找丁主任来,张红停了下来,下午张红在售菜间又发神经了,我去办公室找丁主任,张迎春也在,我说:“丁主任,这班怎么上啊?张红骂人骂个不停。”

张迎春说:“我把你调到三楼去,行吗?”

我看见张红那德行也烦,不如到别的组换换环境,就答应了。可是当我把这件事告诉周平时,周平说:“你就在你那个组做做算了,我们这个组生活也不好做。”

我再去跟张迎春说不去的时候,张迎春发火了:“这不行,我已经跟小冷陈红珍她们说好了,说好了的事情没办法再更改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我还没有去她们组呢!为什么就不行了?况且做错事情的是张红,要调也要调张红走,而不是我走。”

“这件事情就这么办,没得商量,我这边烦死了,孙师傅下午喝多了,蒸饭间的事情还没解决呢!”丁主任就像个多余的人一样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在宿舍外面我打电话给丁主任告诉他我不做了,一回到宿舍,有人叫我去洗澡,说张迎春在浴室等我呢!我来到浴室,张迎春苦口婆心,“你去三楼,我让周平和桂红照应着你,你不要怕,没人敢欺负你,你只管去,卢海燕和冷亚萍明年开学一个也不要,你怕什么?你跟我听听她们在讲些什么,然后告诉我。”

“反正没几天也放假了,我也是做一天算一天。”

学期结束,2017春学期我没有来。

听说下学期张迎春终于把卢海燕从食堂赶了出去,食堂里就像文化大革命一样恐怖,张红偷东西偷得一塌糊涂,谁看见了她们偷东西谁就倒霉。办公室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说那个看见的人说的,二张就指着鼻子骂人家,赶人家回去——她们成了食堂的主人,食堂似乎是她们自己的。虽然人人都知道(办公室里的人也知道),人人却不敢言语。工人不敢说,怕被辞退,事务长他们为什么保持沉默呢?

她每次下班到宿舍,一只靴子两瓶水,两只靴子四瓶水,包里、围裙里都是包子和汉堡,床上堆满了从二楼偷来的东西。给女儿打饭的保温桶里,饭下面放一层菜,饭上面放一层菜,她女儿的餐桌周围坐满了同学,这些同学都不用打菜的。我相信这些绝不是他人的胡言乱语,我就亲眼看见张迎春卖早饭给她儿子的同学们是不刷卡的,他儿子的两个同学每天早上来得早,一来就直接到张迎春的窗口,我的窗口还没有学生,所以我看得一清二楚,张迎春怕我看见,还用左手遮住卡机,右手在卡机上摁数字,却没有摁确认键。这样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而是经常性的。我相信这些事情事务长一定有所察觉,却从来没有点破,为什么呢?

2017秋学期,学校明确不要一个学生家长来食堂上班,来上班的都是些五六十岁的老女人,杨会计笑着说:“今年食堂都是老年人,一点也不热闹,说笑的人也没有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好处,头脑灵活,反应快,干活累了,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又生龙活虎,照样生机勃勃,老年人就不一样了,干活累了,哼哼唧唧的晚上还不好睡,刷卡也有问题,三楼的一个打扫的女工一顿午饭居然一分钱没有刷到卡机上,她没有摁确认键。学校想到了这一点,又疏忽了那一点,难免事事思考周全啊!”

“一分钱没有刷上卡机蛮可怕的,食堂也不能亏本啊!”一个管理人员着急地说。

“那为什么用一刀切的方式不用学生家长呢?有的学生家长素质还是可以的。”

“上学年差一点就亏本,吓人呢!”

“有那么悬吗?”

“就像一条船,有了漏洞,本来是小洞,后来慢慢变成大洞,那沉船不是早晚的事?”

“对呀,她拿一点,你也拿一点,不算多,可是人人拿,天天拿就不一样了。”

“人人拿有点不符合事实,但有些人天天拿是有的。”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食堂终于遇到了对手,明知道别人捏着自己的疼痛处,还是忍气吞声等到合同到期,一脚把她们踢开。不知道将来又是怎样的热闹,那些热闹又是属于谁的呢?单班长、二张是永远进不去了。哈哈!哈哈!短命鬼一样的舞台留给了谁呢?

我是再也不想去那个鬼地方了,我不相信找不到比那个地方好的生存空间,人生难道就只有这些地方可去吗?我不相信人们愿意生活在只有争吵、、眼泪、劳累、愤怒的世界里,温暖、阳光、安宁一定有,在某个未知的地方或者将来的某一天一定有。

题目:在食堂打工的日子

作者:王承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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